麦收田间一家人

烟海e家 2025-06-30 23:54

  前些日子,我开车经沈海高速返家,朗朗晴空下,忽见路南闪现一大片麦田。温煦的阳光撒在纤细的麦子上,泛出金黄色的光芒,我心头不由漾起温馨回忆。

  那年麦假第二天,草草吃过早饭,我们一家四口直奔南坡。远望大片麦田,金黄的麦浪翻滚,初夏的风儿轻轻拂过,吹黄了麦梢,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麦香。彼时,我割麦子已经不是头一次,我弯腰俯身,右手握紧弯弯的镰刀,向前伸出,用刀刃触到一丛麦子的底部,左手顺势揪住麦子,右手发力回拉,“嚓”的一声,一束麦子齐刷刷地躺在我左手中。割了一抱麦子,从麦子中抽出一绺青绿色的,拦腰一抱,用青绿色的一绺麦子环绕着,系在麦子的腰身上,两头交叉,别紧。

  我低着头,闷声割麦。爸爸妈妈还有哥哥,早已割到前头去了。我抬头望了望一望无垠的麦田,感到绝望。割了一半,腰酸腿疼,火辣辣的太阳蒸发掉我的体力,正有点恍惚,清脆的“冰棍喽”忽传到耳中。马路上有小贩推着自行车,正吆喝着卖冰棍!妈妈从兜里掏出五分钱,让我去买两根。我捏着钱快速跑去,很快便举着两根冰棍兴奋地跑回。让爸爸妈妈吃一根,他们不肯,只是舔了舔,让我和哥哥一人一根。我和哥哥坐在树荫下、麦捆上,吸溜溜地吮着冰凉稀甜的冰棍,光线强烈,远处爸爸妈妈弓着腰,仍奋力挥舞镰刀。我几口咬掉冰棍,跳起来,拾起镰刀,踩着挺立如刺的麦茬,走向未割完的麦畦……

  刚歇过晌,我们就杀回麦田,将上午捆扎好的麦捆扛到地头,再用独轮车运到打麦场,等待脱粒。麦穗、麦芒刺肤,一会儿,脖颈上就起了一片红疙瘩,瘙痒难忍。妈妈将蓝围巾解下来,系在我的脖子上,爸爸将外套脱下来,披在哥哥肩头。我们兄弟俩就像码头工人,每次都扛着三四个麦捆,在坎坷刺脚的麦田里,深一脚浅一脚,一趟又一趟搬运。爸爸妈妈继续割麦子。暮色四合,一亩多小麦全部割完,并推到了打麦场。爸爸去排了号,大概要等到晚上才能脱粒。

  吃完晚饭,我疲惫不堪,扑到炕上,沉沉入睡。正睡得香甜,忽然有一只大手把我推醒,爸爸急促的声音传来:赶紧起来,快要轮到咱家了!我心里一紧,一骨碌爬起来,揉揉睡眼,喝了一小瓢凉水,慌忙跑到院里,拾掇起麻袋、簸箕、镰刀等农具,一股脑儿塞进网包里,推着小车,就奔向村南的打麦场。

  时值午夜,星光点点,有点清冷,打麦场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机器轰鸣,大地震动,说话靠喊。不一会儿,一个脸如黑炭的男人朝爸爸喊:二叔,过来吧,我这就完了!

  轮到我们家了。爸爸站在一个木凳上,朝脱粒机里快速塞着一个个麦捆,妈妈挥舞镰刀,将一个个麦捆斩断,丢给爸爸。我和哥哥用簸箕守在吐粒处,黄润饱满的麦粒蹦跳着,欢快地跃进簸箕里,堆得高了,就装进麻袋。很快,三麻袋就装满了。整整齐齐立在一边,很威武。哥哥突然对我说,你自己照看着,我替换妈妈。我抬头,发现妈妈的动作有点迟缓,赶紧上前搀着她,坐在麦捆上小憩。哥哥早接过镰刀,飞速割断麦捆,掷给爸爸,动作又快又准,看得我好一阵羡慕。

  过了一会儿,妈妈走向我,与我一起接麦粒。小山般的麦捆逐渐减少,只剩二十几个,我跑到哥哥身边,跟他要镰刀。他迟疑了一下,递给我,在我耳边喊道,小心呀。我点点头,唰地一刀,砍断麦捆,递给满脸乌黑的爸爸,越砍越顺溜,砍到最后一个,随手把镰刀递给爸爸。他眼疾手快,立即丢掉镰刀,呵斥了我一句,我尴尬地退后几步。

  脱粒机“吱吱嘎嘎”地慢慢停下来,夜风微凉,一家人赶紧收拾东西,扎紧麻袋,用独轮车往家推。爸爸一辆,我和哥哥一辆,妈妈留在打麦场看守。推了四趟,终于将十五麻袋新麦推回家中。我踉踉跄跄推开家门,觉得浑身无力,掀开灶台上的包袱,捏起一根冷油条,三两口吞进肚里,又咕嘟嘟灌了一大碗凉白开,倒头便睡……

  如今我已步入中年,举目所见是漫山遍野的樱桃树和苹果树,再也不见昔日的麦浪滚滚,嗅闻不到那淡淡的麦子清香。我怀念麦子,怀念的更是那段纯真的少年时光,还有一家人聚在一起割麦子的温情。(林春江)

相关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