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大娘

烟海e家 2025-05-23 20:12

  长岛,这颗镶嵌在渤海湾的明珠,承载着无数人的记忆与梦想。对我而言,它不仅是地图上的一个岛,更是母亲青春岁月的见证。每当提起长岛,她的脸上总会泛起青春的光泽。

  在我刚记事时,母亲总爱讲她随姥爷在长岛求学的往事,讲她和房东大娘的故事。房东大娘是个眉眼弯弯的妇人,系着靛蓝围裙,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带着海风与灶火交织的气息。她家的小院朝南,青石板上总晒着渔网,咸腥味里混着晾晒被褥的阳光味道。

  那年倒春寒,母亲患了重感冒。姥爷去砣矶岛调研已三日未归,母亲裹着厚厚的棉被,仍止不住发抖。半夜里,房东大娘轻手轻脚地进屋查看,掌心贴着母亲滚烫的额头后“哎哟”一声,转身就去灶间生火。铁锅里,水的咕嘟声混着木柴爆裂的噼啪声,不多时,便飘出混着姜味的鲜香。大娘端着粗瓷碗到了母亲床头,碗里奶白的鱼汤上漂着翠绿的葱花,汤底沉着几块鱼肉。

  “丫头,趁热喝。”大娘把母亲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母亲后来说,她记得最清楚的不是鱼汤的滋味,而是大娘掌心的茧子摩挲过她耳廓的触感,温暖如亲人。喝到第三勺时,母亲突然呛咳,鱼汤洒在衣襟上。大娘忙用围裙角去擦,嘴里念叨着:“慢些慢些,灶上还煨着半锅呢!”

  后半夜,母亲烧得更厉害了。恍惚中,大娘在油灯下翻箱倒柜找棉袄。天蒙蒙亮时,母亲感觉自己被裹进带着樟脑味的厚棉袄里,接着,被大娘背起来往门外走。

  春寒料峭的清晨,石板路上结着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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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娘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呼出的白气混着叮嘱飘过来:“搂紧些,别让风钻进去。”母亲烧得昏沉,却清晰地记得大娘后颈渗出的汗珠,咸涩地蹭在自己的脸颊上,像退潮后留在礁石上的海盐。

  母亲病愈后,大娘变着法子给母亲补身子。最让母亲期盼的是周末赶海。大娘挎着竹篮,牵着母亲去九丈崖。退潮后的礁石上,牡蛎闪着青黑的光,麻螺一摸一大把。大娘总把最肥美的海货留给母亲,笑着说:“丫头多吃些,长得壮实了,你爹回来都会认不出哩!”这些零碎片段,被母亲反复讲述,最终也嵌入了我的童年。

  如今,我站在甲板上,望着渐近的岛屿,海风裹挟着微咸的气息拂过面颊,船尾拖出长长的漩涡,转瞬即逝。船靠岸了,街道寂静,偶有行人缓步而过。我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纸条,那是母亲记在本子上的房东家的住址。一路走着寻着,我放眼望去,只见一条条大路笔直地延伸着,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旧日民宅已无处可寻。

  母亲青春的痕迹与这片土地一同被时光重构,我望向远处的海天交接处,母亲曾在这一片水域汲取过爱和力量……(王惠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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