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一种天然物质，本质是水，原型是六棱花。最早的咏雪，可追溯到《诗经》中《邶风·北风》的“雨雪其雱（pāng）”和《小雅·采薇》中的“雨雪霏霏”，而今已发展为冰雪运动和产业。自古咏雪不乏佳作，但表现手法迥异。

显性的咏雪诗，直白生动逼真，具有强烈的画面感。如唐代李白的《北风行》：“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柳宗元的《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刘长卿的《逢雪宿芙蓉山主人》：“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金代元好问的《颍亭留别》：“北风三日雪，太素秉元化。九山郁峥嵘，了不受陵跨。”清代郑板桥的《山中雪后》：“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檐流未滴梅花冻，一种清孤不等闲。”

隐性的咏雪诗，比拟、借喻玄妙，道尽雪之美却隐去雪字，别具风味与感染力。如唐代高骈的《对雪》：“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如今好上高楼望，盖尽人间恶路岐。”其中“六出”即雪。岑参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其中“梨花”即雪。宋代陆游的《冲雪至余庆觉林雪连日不止》：“策蹇清吟涉若耶，灞桥犹恨近京华。山前千顷谁种玉，座上六时天散花。林雀无声溪彴断，炊烟不动竹篱斜。胜游更觉平生少，未羡银河泛客槎。”其中“玉”“花”“银河”等皆是雪的代名词。宋代孙道临的《清平乐·雪》：“悠悠飏飏，做尽轻模样。半夜萧萧窗外响，多在梅边竹上。朱楼向晓帘开，六花片片飞来。无奈熏炉烟雾，腾腾扶上金钗。”其中“六花”即雪。元代薛昂夫的《蟾宫曲·雪》：“天仙碧玉琼瑶，点点扬花，片片鹅毛。访戴归来，寻梅懒去，独钓无聊。”其中“扬花”“鹅毛”即雪。清代纳兰容若的《采桑子·塞上咏雪花》：“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谢娘别后谁能惜，飘泊天涯。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所喻皆雪花。

笔者也在古人的启发下，写了一些楹联和诗《咏雪》，力争做到言雪无一雪字的境界：“天女散花，蝶舞絮飞，风卷玉尘降凝雨；大地落英，银装素裹，日融寒酥溢琼芳。”“时光不觉玉絮寒，琼花飞舞弥长天。又是一度瑞叶降，遍地银粟兆丰年。”其中“天女散花”“蝶舞絮飞”“银装素裹”“玉尘”“落英”“寒酥”“琼芳”“玉絮”“琼花”“瑞叶”“银粟”等，皆雪也。这些借喻比拟，都源出古典，彰显了雪的不同形态与文化内涵。

显隐混交的咏雪诗，同样奥妙，不胜枚举。如李白的《清平乐·画堂晨起》：“画堂晨起，来报雪花坠。高卷帘栊看佳瑞，皓色远迷庭砌。盛气光引炉烟，素草寒生玉佩。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当代毛泽东的《沁园春·雪》，更是堪称一绝：“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最蹊跷曼妙的是，有些咏雪之作，完全超越显隐范畴，重在对比反衬，明言雪而说其他。如宋代王安石的《梅花》：“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这是他罢相退居钟山之作，以梅为题，以雪相衬，突显傲岸不屈、品行高洁的风骨，与毛泽东的“梅花欢喜漫天雪，冻死苍蝇未足奇”有相通之处。而唐代卢梅坡的《雪梅》，则共咏齐颂，同赞兼评：“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张万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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