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里有好几棵柿子树。每天上下班的路上，我都会经过这几棵柿子树。

立冬前后，再次路过的时候，这几棵柿子树的树叶已经落尽。嶙峋的枝条上，只剩下一簇一簇的柿子，红中带黄，黄中显红。在初冬时一派萧瑟的景象中，即使是露结为霜也遮盖不住它的灿烂；再以湛蓝的天空为背景，色彩对比强烈而又和谐，宛如一幅天然的油画。

有人说深秋霜打柿子甜。经过霜打之后的柿子，不仅能脱去涩味，而且愈发甘甜。因为霜是天地间的精华，凝结在果实上，自然滋味不同。

有人说深秋霜打柿子红。柿子树真的是一种很沉得住气的树，柿子真的是一种敢同风霜比试一番的果实，怪不得明太祖朱元璋亲封柿子为“凌霜侯”。

柿子最堪欣赏时，便是此时。那种风霜中的黄，是一种成熟色，是一种丰收色，是生命在春夏中穿越世间的风风雨雨历经了一年的生命积淀。深深浅浅、浓浓淡淡的黄，塑造了最沉甸甸的一季，给人们带来满心的喜悦和满足，让人觉得温暖又踏实。春的萌发、夏的成长，都在此刻演绎出最醇厚的模样，那是岁月赠予的人间烟火色。

柿子红黄时美丽成景，柿子深秋初冬时如此耀眼，然而，你可知道，柿子树的花开时节却是平淡得不能再平淡、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了。

在春意盎然的日子里，当各种花儿耐不住春天的诱惑，纷纷绽放出绚烂的花朵时，柿子树却依旧保持着它的淡定，任由各种花儿恣意枝头闹春，不争、不抢、不急，只留一树粗糙的枝条摇曳在风中。

当桃李闹尽时，柿子树的枝条上才冒出毛茸茸的淡绿色的芽，悠悠地舒展着属于自己的色彩。

柿子树是先长叶子后开花的。一眼望去，你看到的是一片洋溢着青春色彩的绿，根本注意不到花朵的存在。只有走近了，才能看到宽大的绿叶之间，有同样绿色的花苞，绿色的花萼紧紧闭合着，像是握紧的手，护卫着花蕾，等待着，等待着。

暮春初夏时节，已是绿肥红瘦时，杏子、桃子已经结出了果实，枝头已成浓荫，柿子花才静悄悄、羞答答地开了。那严密包裹着花蕾的四瓣萼片从顶端裂开了，慢慢地向下打开，犹如幕布被悄悄拉开，柿子的花蕊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露出了真面容。它小巧玲珑，花分四瓣，透着淡淡的鹅黄色，虽不妩媚，却有些玉质般的温润。与其他硕大娇艳的花儿相比，它更像是小家碧玉，沉静、恬淡。四片花萼仿佛团起的手掌，托起四瓣匀称的花瓣，从里向外卷曲着，泛着淡淡的光泽。

花开时节，哪一种花不是轰轰烈烈、热热闹闹、争奇斗艳？

雍容的牡丹国色天香，花开时名动京城；艳丽的桃花灼灼其华，人面桃花相映红。哪一种花开不是引得游人如织、赏者如云、万众瞩目？谁不关注一枝春带雨的千树万树梨花开？谁不欣赏枝头春意闹的一枝红杏出墙来？但是，柿子花开，一点也不张扬。

柿子花开，悄无声息，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星星点点地隐在树叶中、藏于枝头上，十步开外，很难看得到它已经开花了。偶尔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柿子花儿们才会羞涩地露出俊秀的小脸儿，一展芳容。

这样的花儿，真谈不上有什么明亮的光彩。它只顾默默地盛开，开了无人赏，落了无人知。所以，如果要给各种花儿举办一个选美比赛，柿子花绝对不会当选。

但花开无人赏，就没有价值了吗？

非也！

此刻，你看树上那高高挂着的柿子，不正是春华秋实的最好写照吗？

柿子花开，原本不为竞芬芳，原本不为与百花争短长！

柿子花开，无心旁顾，只为果盈满枝，只为渲染一片秋色来。花开，并不是为了那片刻的点赞；花开，只是为了收获时节能有一个奉献！

对于柿子树来说，一朵花的最好归宿是能花落成果。每一朵小花都将天地精华凝结成一个个小小的果实，一个个小小的果实渐渐由绿变橙、再由橙变红，直至成熟为红彤彤的果实，妆点那丰收景象。

面对柿子如丹挂枝头，我不禁感慨，悄悄吟到：花开并非为人赏，寂寥又何妨。待到秋，叶落草黄，且看谁在枝头傲风霜？

（蔡华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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