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烟台的秋，没有老舍笔下北平的秋的繁荣与诗意，没有张爱玲江南之秋的黏濡和忧郁，也没有新疆大漠胡杨林的广袤和苍凉。它像一块璞玉，平静安宁而缤纷熠熠。烟台四季分明。对于短暂而柔嫩的春、酷热而浮躁的夏、严寒而萧索的冬，秋天自有一番迷人的色调和况味。他有秋云的恬淡，有秋雨的珍稀，有秋夜的静谧，有秋山的多彩，有秋海的苍茫，还有秋实的累累。他的来临，宛如古代帝王盛装出行，又像是一首序曲。不是轻快的流行乐，而是一首雄浑的交响乐，用恢宏的气势尽情演绎出华美的乐章。

二

立秋过后，声嘶力竭的蝉鸣犹如破琴绝弦，一夜之间忽然消失殆尽。屋檐下、楼道里，突然蹦出一两只蟋蟀，晃动着乖灵可爱的小脑袋，“促织、促织”地叫上几声。藏在路边草丛里不知名的秋虫窸窸窣窣，鼓噪出秋天不可或缺的妙音。

山海之上的天空，像是被人使劲向上扯了一下，变得又高又远；大地仿佛被人擀了又擀，突然辽阔了许多。天空澄碧如洗，呈现的是完整而洁净的蓝。有时整个的天空，连一片白云也没有，只有成群的飞鸟掠过；排成“人”字形或“一”字形的南归大雁，呼朋引伴，发出嘹亮悠扬的叫声，优雅地飞过，最终变成一个个黑点，消失在遥远的天际。

在无边的蓝色底片下，时常飘着丝丝缕缕的白，像剥开了一颗柔软的新棉桃。这是故乡的云。它曾飘荡在我们童年上学的小路上空，曾经映在少年风尘仆仆赶路时的瞳仁里。记忆中，那片一模一样的云，曾在家乡的天空驻足过，又随风去了远方，像你我一样，出走半生，又循着黄渤海的殷殷呼唤，念着大山的阵阵松涛，揣着少年时的梦归来了。

可是，这短暂停留的熟悉的云，真的是从前的那一片吗？

三

秋雨，既多情，又清冷。她轻声细语，滴滴答答，滴在屋宇楼顶，滴在山林草丛，滴在河海湖泊……隔着层层雨幕，世界变得安宁、变得沉寂了。偶尔啪啪几声，细密的雨滴被忽然而至的飒飒北风驱赶在北窗上，明亮的窗玻璃顿时流下一滴滴晶莹的“眼泪”。

秋雨又是羞赧的，总在安静的夜里轻轻潜来。“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秋雨淅淅沥沥，总是下不停，让人有意犹未尽的感觉。雨夜，焚一炷檀香，沏一壶浓茶，捧一本闲书，冥冥中，忽有“春秋佳日过，风雨故人来”之感。

大多数年份，雨只在初秋缠缠绵绵地下上一两场，然后就在很长的时间里销声匿迹了。也许，它悄悄地藏到了云里，待到数九寒冬，再变成纷纷扬扬的大雪。于是，素有“雪窝子”之称的烟台，冬天就有了一场接一场的茫茫大雪。

四

秋天的早晨，山林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雾，像披着薄薄的轻纱。宽阔的夹河上方，水汽朦胧，不时有小鱼儿跃出来，在平静的水面上画出一个个小圆圈。“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河边密密匝匝的芦苇，低垂着满头银发，它们为爱终守到老。

太阳升起来了，初升的太阳光愈发温柔，好像不忍心打破这平静的秋晨。迎着晨曦，在岸边垂钓，在公园散步，在体育场锻炼，微风轻拂脸颊，空气中自有一种清朗的味道。

在秋日的艳阳天，你若登上东炮台的北端，抑或攀上长山岛的林海峰山，俯瞰茫茫的大海，顿时会领略到海的波澜壮阔，体会到人生的豁达，笼罩在心头的万千烦恼也随之烟消云散。沿着长长的海岸线，行至迷人的金沙滩旅游度假区，从南边的高楼俯瞰，近岸边海水清透，细腻的黄沙一直延伸到万顷碧波之下。在层层卷起的浪花上方，三三两两的鸥鸟时而在空中盘旋，时而在浪朵上静立，啾啾地鸣叫着，深情地为澎湃的海浪伴奏。

秋夜的月亮，是一年中最皎洁的。朴实无华的月光，给万物披上了一层温柔的轻纱，像虚幻的梦。在深邃的苍穹，无数的星星闪耀着，像婴孩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又如远山村庄房屋窗子里透出的点点微光，给人以希望。最美的月在中秋，中秋月夜思团圆。牛郎织女、嫦娥后羿，他们凄美温婉的爱情故事，藏在秋天鹅黄的月色里。

五

秋清气爽，宜登高望远。

烟台有许许多多的山。昆嵛山、罗山、凤凰山，各具千秋；牙山、艾山、天崮山，神态各异。秋天来临，这些大大小小的山，仿佛被泼了彩墨一般。秋色一层层、一簇簇、一片片，时光渐远，秋色渐浓。

赭色的山，像一个巨大的舞台，五彩斑斓的树木丛林披金戴玉，在浓妆艳抹后次第登场。红通通的大苹果你拥我挤，红彤彤的柿子好似节日里挂着的一只只小灯笼，一树树红叶恍若燃烧的篝火，一簇簇浅黄的低矮杂树迎风摇动裙裾，挺拔的白果树洒下一地金黄。白的、黄的小菊花，红的、青的小野果，像一颗颗小星星，像一粒粒小珍珠，点缀在山林间，为秋山增添了一份灵动。行走在山林间，掐一束野菊花，在风中挥舞，在山脊呐喊，谷底传来遥远的回音，那是逝去童年的回响。

山野里，圆圆的核桃、绽开的板栗、饱满的花生、黄澄澄的苞谷，氤氲着秋季特有的味道。庄稼地和果园里，跃动着农人们丰收的笑脸。秋收季节，村子旁边的水泥路上，晾晒着铺展开的乳白色花生，还有晶莹的豆子。傍晚时分，老农手握木锨收拾晾晒的花生，“嘟——嘟——”的长音，串起了游子缱绻的乡愁。

六

烟台的秋天，水果种类繁多，栖霞苹果、莱阳梨、福山大樱桃、蓬莱葡萄，不一而足。记得多年前，读台湾作家刘墉的《萤窗小语》，书中提到甘甜的烟台水晶葡萄。其实，烟台更驰名的是苹果。甘甜爽脆的烟台苹果，有红富士、红将军、嘎啦、金帅、小国光，还有黄金维纳斯、水蜜桃等。烟台丘陵连绵，光照充足，气候适宜苹果生长。在栖霞、招远、蓬莱等地的乡镇，秋天随处可见繁忙的苹果销售摊点，人们随处可以买到物美价廉的优质苹果。

烟台的秋像一杯美酒，它一定是张裕公司精工酿造的干红葡萄酒，色泽浓郁，香醇爽口，需要你慢慢地去品味。

（邴秀江）

法律支持单位：山东助商律师事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