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春天,我从原内长山要塞大钦守备区作训科长的职务上,调到政治学院军事教研室任教。一年后,组织上批准我爱人从内长山要塞区第二医院转调到政治学院门诊部。我立即请假从北京返回大钦岛老部队搬家。在乘船搬家出岛的大海航行中,意外发生了一场木箱沉海又回归的奇迹。
那个年代,当兵的居家设施都十分简易,没有多少可搬的私有物品。家具是配发的移交品,不能搬;我和爱人都是军人,日常穿的都是军装,从未置办什么便服。所谓“搬家”,主要是办理我爱人及两个女儿从长岛随调北京的手续,可搬的东西只有被褥和孩子们的用品,以及日常生活使用的杂物等。在作训科战友们的帮助下,很快便收拾妥当。
搬家那天,大钦守备区首长给予格外关照,特意派值班艇专程送我一家人出岛,孟生何副司令员还代表守备区首长,亲自到码头为我们送行。我站在船头,眼望着渐行渐远的大钦岛,泪水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心里充满了不舍。虽然从渤海海峡的一个小岛上调到首都北京是件令人兴奋的好事,但想到即将离开我服役了18年的老部队,离开栽培我成长的首长和亲如兄弟的战友,留恋之情便油然而生。后来,我曾多次回岛探望,虽然物是人非,但长岛那山那礁、那海口滩头、那营房坑道、那渔村百姓,依旧让我倍感亲切,桩桩往事也清晰如昨。长岛军营那些记忆,已在我心底深深地扎下了根。
值班艇驶离大钦岛、越过砣矶岛半劈山不久后,海上突然刮起了大风,海面随即失去了平静。海浪一个接一个地撞击着船艇,突然一个巨浪冲上了甲板,恰巧把我的一个木箱卷入了大海,瞬间便被海浪吞没得无影无踪。我立即示意艇长放弃打捞,继续航行,不能耽误既定行程。没想到临近珍珠门时,风骤然停了,浪也慢慢平静了,船艇稳稳地驶入庙岛塘,顺利抵达蓬莱港。我在船艇驾驶室内,远远地看到我曾在作训处任参谋时的老处长、时任蓬莱守备区参谋长的王云芳老首长已在码头等候。他带来的几名战士将我的物品迅速卸船装车,送往烟台火车站办理托运。当晚,我们一家便登上了从烟台开往北京的列车。
春天的渤海海峡,有不测风云乃是常态,我亲身经历过多次,也遇到过几次风险,都化险为夷。但是,在我临别之际,突起风浪卷走了我的木箱,完全出乎意料!我想,这可能是长岛的大海要给我一家人留下的念想吧。哈哈!真是“渤海情深”啊。
我回京后得知,值班艇长已将木箱被海浪冲入大海的情况报告了守备区值班室,但他们也无可奈何,此事也搁置了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也渐渐淡忘了这件事。大约半年后,意想不到的事情奇迹般地发生了,我那个沉入大海的木箱竟然失而复得了。
那是1979年9月初,我突然接到砣矶岛守备团值班室的电话,值班参谋说砣矶渔民在砣矶岛以南海域撒网捕鱼时,意外捞起了一个木箱。因不明箱子的来历,渔民十分警惕,连忙将木箱送到团值班室。经海水长时间的浸泡,木箱上面的字迹已模糊不清,有关人员进行了多方面的查询分析,推测可能是我搬家时掉入海里的那个木箱,便给我打来电话确认。我说渔民捞到木箱的海域与我沉箱的位置比较近似,并告诉他们木箱内装有几块我特意从大钦海滩捡的球石,想带回北京做个纪念,可以开箱验证。他们确认无误后,热情地说守备区后勤部张部长近日到北京后勤学院进修,顺便把木箱给我送来。我说石头太重,携带不便,其他物品可以给我带来。就这样,沉入大海半年之久的木箱,最终回到了我的家中。
多年前我回岛时,得知长岛政府出台了禁止捡球石的规定,不由得想起当年被我放弃的那几块石头,真是后悔莫及。
几十年来,“沉箱回归”这件事,始终让我觉得非常奇妙,百思不得其解。虽说箱里放有沉重的石头,可能致使其沉入海底,难被海流冲走,但在茫茫大海之中,一个沉睡海底半年之久的小小木箱,怎么偏偏被老部队防区内的砣矶岛渔民意外捞了上来呢?这如同大海捞针的事,为啥在我身上奇迹般地发生了呢?由于没有机会向当事渔民详细了解,这件事成了我心里一直解不开的谜。我思来想去,隐约意识到,这或许只是纯粹的偶然,也可能是大海给予的恩赐。但无论如何,大海沉箱的回归,的确是个真实又生动的巧合,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缘分。
让我深受感动的是,砣矶岛渔民捞到来历不明的海底沉箱后,凭他们古道热肠的珍贵品质,没有将其丢弃,也没有私自开箱查看,更没有占为己有自行处置,而是以高度的警惕性,毫不迟疑地送到驻军机关。这是砣矶岛军民长期实行军民联防养成的优良作风。他们守岛一条心、建岛一家人,同守共建,为镇守海防要塞作出了重要贡献。我不由得联想到长岛老友吴忠波的美文。他写道:砣矶岛军民多年来,在历次海难救助中屡创奇迹,赢得了“救命砣矶岛”之美誉并名扬四海。这使我对英勇无畏、舍己为人、真诚质朴的砣矶岛人更加充满了敬重和钦佩。
(孙茂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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