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是一句知名度很高的俗语。若说起当代招远的“留名”之人,笔者立马想起了两位,他们一个是出了名的英雄,一个是出了名的好人。
英雄冯官令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招远县城大街上,隔三岔五地可以看到一个老汉,背着一杆钢枪,步履有些蹒跚地走在县城的大街上。后面跟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孩子,他们口中低声地喊着:“花爪子!花爪子!”当年,我也是跟在老人身后那群叽叽喳喳的孩子之一。
和平年代,竟有人身背钢枪不慌不忙地走在县城的大街上,这件事本身就充满新奇和悬念。这位孩子们口中的“花爪子”到底是何许人也?
后来,这位身背钢枪的老汉出现在我们学校的讲台上作报告。哦,原来他是大名鼎鼎的胶东军区“一等战斗模范”——“孤胆英雄”冯官令。
冯官令
1906年,冯官令出生于招远玲珑镇前花园村。年轻时的冯官令在鼓捣火药时烧伤了双手,落下许多斑点,人送外号“花爪子”。1939年,日寇的铁蹄踏进了他的家乡,从小就胆子大、身手利索的冯官令参加了八路军地方武装,活跃在对敌斗争第一线。他除叛徒、杀汉奸、打伏击、夺枪支、端炮楼、策反伪军,由于他经常身着便衣深入敌后,来无影,去无踪,被老百姓赞为“孤胆英雄”。日伪军对他既恨之入骨,又怕得要命,多次悬赏捉拿,他都英勇机智,成功脱险。伪军中产生矛盾,就会相互诅咒:“叫你出门碰上‘花爪子’!” 从1941年至1945年,冯官令参加大小战斗百余次,功勋卓著。1945年5月,胶东军区授予他“一等战斗模范”。
关于他身背的钢枪,有几个版本。一是他作为“一等战斗模范”的奖品,第二个版本有些传奇色彩。1948年,时为胶东军区侦察排长的冯官令面临退伍返乡,他对自己的钢枪恋恋不舍,一旁的司令员许世友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特批他携枪退伍。从此,无论是在县公安局、在金矿做保卫工作,还是最后回到村里分管民兵和治安工作,他都身背钢枪,初心不改,本色不变。上世纪70年代初,军分区的一位参谋长看到老英雄的三八大盖枪已经很老很旧了,枪身还有些长,背着也不太方便,就派人送给他一支崭新的半自动步枪。老英雄枪不离身,爱不释手,走到哪儿背到哪儿,继续保持了一个革命军人的本色。
1980年9月,老英雄临终前嘱咐后人,自己死后,要将两支枪完好无损地交给县人民武装部。一代传奇英雄走完了他75年的精彩人生。
好人“刘盛兰”
2014年1月12日,中央电视台著名主持人敬一丹走进招远市人民医院的一间病房,给在这里住院的91岁老人刘盛兰颁发了2013年“感动中国年度人物”奖杯。
刘盛兰
这是中央电视台这个颇具影响力的奖项设立12年来,第一次到现场为获奖人颁发奖杯。组委会的颁奖词写道:“残年风烛,发出微弱的光,苍老的手,在人间写下大爱。病弱的身躯,高贵的心灵,他在九旬的高龄俯视生命。一沓沓汇款,是寄给我们的问卷,所有人都应该思考答案。”
这位躺在病床上的老人是招远市蚕庄镇柳行村的一位孤寡老人,属于当地分散供养的“五保户”。我与刘盛兰老人的相识始于2006年。那年12月30日,在烟台日报传媒集团主办的“感动烟台”双年度(2005-2006)人物颁奖典礼上,我第一次见到了刘盛兰老人,他高高的个子,憨厚的脸庞,面对记者采访,他局促得手脚都不知放哪里好。
就是这样一位“好人”,一辈子无儿无女,生活拮据。73岁那年,他在报纸上看到有学生因为没钱上不起学。老人心里很难过,就将微薄的工资捐助给了上不起学的孩子。从此,他就走上了捐资助学之路,这一捐就是18年。
18年来,他骑着一辆锈迹斑斑的破自行车,走街串巷收废品、卖破烂,用微薄的收入捐资助学。18年来,几乎没有吃过肉,没有添过一件新衣,菜多是从市场上买回来或捡回来的。他明明可以住进敬老院,过得舒服些,但他宁可将住敬老院的几千块钱领出来,捐出去,而自己过着乞丐一样的生活。他曾在一家企业做门卫,看大门,每个月几百块钱的工资。就是这点微薄的工资,这家昧了良心的企业就是拖着不给。后来,在当地法官的帮助下,刘盛兰讨回了一万多元的拖欠工资,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一笔资金,但他没有用于改善自己的生活,而是全部捐给了有需要的学生。20年来,他捐出去的资金有十几万元,资助过的困难学生有上百人……
在他自知日子不多时,交代后事:“我死了,随便找个地方,挖个坑埋了就算了。”
但是,好人自有好报。刘盛兰还在世的时候,招远一家企业的负责人就给老人购买了一块墓地,不能让“好人”就这样无影无踪。老人的精神也在招远大地生根发芽。2016年3月5日,招远市在爱心志愿者工作站的基础上,成立了盛兰爱心志愿者服务大队。现在,这支爱心志愿者服务大队有十个中队,拥有队员三千余人。
勇敢与善良
冯官令与刘盛兰,一个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英雄,一个是“感动中国”的好人。二人看似互不搭界,实则代表了招远人的两种性格和秉性。
辩证唯物主义告诉我们:存在决定意识。生活常识告诉我们:风土影响秉性。清顺治年间的《招远县志·序》开宗明义:“招,偏邑也。其境多山。其土瘠,其民贫,其俗敦庞而淳朴。”说这话的是当时的登州太守徐可先,他是招远县衙的顶头上司,招远是其治下的土地,百姓是其治下的子民,他对招远这方水土和人民的了解和认知应当是比较深刻和准确的。
无独有偶。300多年后,一位祖籍外地、在招远工作多年的“县官”也说出一句流传颇广的“名言”:“招远人的优点是实在,缺点是太实在。”这话乍听有些绕口,实则与徐可先的评价异曲同工,也与民间对招远人“太实诚”的评价不谋而合。
招远在金天会九年(1131年)置县,当时“兵威所加,民多流亡,土多旷闲”,统治者为召集流亡者回乡安心农耕,取“招携抚远”之意,定名招远县。按照地名命名原则,算是祈愿地名,却也道出了招远人的身世,奠定了招远人“敦庞”“淳朴”与勇敢、善良的秉性。
“路见不平一声吼”是山东人的性格,也是招远人的秉性。史料记载,明末的许汤举义抗税、清末的郭福年聚义抗暴、民初的大王山饥民聚义与黑山联庄会民变,1924年冬天爆发的招远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农民起义——无极道起义,高峰时达数万人,也是唯一一次夺取地方政权的起义。最后在官府的残酷镇压下惨遭失败,大小头领有的被砍头示众,有的被集体枪杀。令人肃然起敬的是,起义军残部被迫逃亡关东后,又在辽宁庄河一带再次拉起队伍,组织抗日大刀会,与日寇浴血战斗。1942年5月,日军下乡扫荡,在毕郭镇大曲庄村,不可一世的日军遇到了时年70多岁的晚清武秀才李宝忠,面对荷枪实弹的日军,老人怒不可遏,在怒斥日军的同时,他随手抓起身边的一把抓钩(一种长柄的农具),在自家院里与日军展开殊死搏斗,在痛杀两个、打伤3个日军后壮烈牺牲。他的名字被刻上了当地的烈士纪念塔,他杀敌用过的抓钩被军事博物馆收藏。1943年春,夏甸镇大庄子村民兵张炳岱,在战友的配合下,只身潜入日军马厩,用一把杀猪刀一口气撂倒5匹日本军马。第二年夏天,他又在集市上用杀猪刀干掉了一个伪警察所长。招远人的血性可见一斑,也印证了“老实人不好惹”的民谚。据史料记载,1947年“大参军”,两县(时招远县分为招远、招北两县)就有1.8万青壮年入伍,有4444名烈士血洒疆场。据不完全统计,自实行军衔制以来,招远籍被授予将军军衔的即有30余人,其中上将4人。
淳朴、善良是招远人性格的另一面。招远人的“好心眼”也是出了名的。热情好客,真诚待人,乐善好施,助人为乐在民间蔚然成风。几乎村村都有“好心眼儿”的人。一家一户、单人独手过日子,时有不时之需,民间即有帮忙办喜事的喜会、办丧事的哥老会、解决一时之需的当会,多方位地解决你在生活中的急难愁盼。
笔者小时候随母亲住在农村,经常感受到街坊邻居的好心。家庭教育中,善良也是不可或缺的必修课。我的奶奶和姥姥经常对我们说:“碰上要饭的,不要吓唬人家,自己有一碗,要给人一口、一块,人不到急难之时,谁也迈不出这一步。”这些话至今音犹在耳。上世纪三年困难时期,我住的村子来了逃荒要饭的母子四人,三个孩子大的不过十岁,小的只有三四岁,孩子们身上还戴着孝。善良的村人没有嫌弃,没有鄙视,而从自家篮子里匀出一口一块的地瓜干,救活了孤苦无助的母子四人,他们就在村里的碾屋里住了下来。这样的故事在那个年代,在招远的偏僻旮旯的乡村,并非个例。
招远人的“善良”“好心”是刻在骨子里的,绝不是只在嘴上说说而已,刘盛兰就是其中最突出的代表。(孙为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