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家乡的大山上,生长着两种带刺的乔木,一种叫“柘棘子”,一种叫“黄毛棘子”。它们浑身都是刺,没人敢招惹,自然不受人待见。但对于庄户人家来说,它们却并非百无一是,而是像俗语说的那样,“天生我材必有用”,有好多方面用得着它们。
柘棘子
若论起带刺的乔木,柘棘子应该排在第一位。它的学名叫黄桑,虽然长得和桑树一点也不一样,但却同属桑科,其嫩嫩的叶子可以喂养桑蚕。1958年,村里小学搞勤工俭学养桑蚕,老师就带着我们去摘桑树和柘棘的嫩叶,桑蚕都喜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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柘棘子对生长的环境一点也不挑剔,大多扎根在阳光充足的山坡上,靠着顽强的生命力,甚至在岩石的夹缝里也能长得枝繁叶茂。
柘棘子在农村很常见,却根本没人拿它当回事,就连做烧柴也都不愿意要,因为它浑身的刺儿又尖又硬,一不留神就会把手扎得鲜血直流。再者,不管过多少年,它也长不成大树,总是还没长到盈握粗细,树心就出现空洞随即就死掉了。
然而,就是这不待见的柘棘子,在古代却是珍贵的“帝王木”。它之所以能赢得如此称号,就是因其树心里的“金丝”,是古代重要的天然黄色染料。在没有化学染料的年代,要染出象征皇权的黄袍,其心材便是关键原料。用它染出的黄色衣物温润且不易褪色,成为皇室专用的色彩来源,“帝王木”的名号也由此而来。
对庄户人家来说,柘棘子也有用得着的地方。记得在我们家,每年过了霜降,过冬的地瓜都放进地窖里储藏起来了,还剩下一些小地瓜,妈妈就用来晒“地瓜枣”,柘棘子就派上用场了。每年我和哥哥都会去刨回一些柘棘子的枝条,每根一米多长,挂在屋檐底下,一排几十根。等烀熟的小地瓜凉透了,妈妈就一个个插在它尖尖的硬刺儿上,远远看去,就如同挂着一串串小老鼠。晒“地瓜枣”比晒熟地瓜干要多费一些时日,过了十来个日头,“地瓜枣”就晒好了。和熟地瓜干比较起来,“地瓜枣”别有一番滋味,既艮盈盈的有嚼头,还不失地瓜的原汁原味。它是我们儿时不可多得的美食,妈妈总是拿它当奖品,哄我们多挖野菜多拾柴火。“地瓜枣”还要捎一些到千里之外的小姨和三姨家,那也是大受欢迎的好东西。
黄毛棘子
在我们家乡,酸枣树被叫作“黄毛棘子”,这个称呼源于酸枣树的外观特征,即树上长满了黄色的刺,看起来像黄色的毛发一样。再者,它属于春天发芽最晚的木本植物。每年到了立夏,其它植物都长得郁郁葱葱,它才刚长出鹅黄色的小芽,显得格外妖娆。黄毛棘子的嫩枝条生长很快,老树杆却生长得十分缓慢,每当它长到杯口粗细时便自然干枯,由根部再生出嫩芽,乡间也有人把它称为“铁树”。在牟平区水道镇青虎山村,有一棵生长了300多年、一搂多粗的“棘子神”,那简直就属罕见的奇迹了。
我们通常把酸枣树结的果实叫作棘子枣,酸酸甜甜的。每年秋天,孩子们都会为它忙活几天,这不光是为了解馋,主要是酸枣核可以卖钱,供销社采购站收购,说是酸枣仁是一味中药材。为了卖一点钱添置学习用品,我们从来也不会放弃这种机会。
采摘棘子枣可不容易,如果是个“力巴头”的话,不但采摘不到多少枣儿,手还会被扎得鲜血直流。我们这些打小就在山里长大的孩子,却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好方法——打枣。每次去山上打枣的时候,我们都是两个人结成一对,带着特制的一根钩子和一根长杆。到了山上,看到一棵果实累累的酸枣树,就找个合适的位置把筐子放好,然后一个人用钩子把酸枣枝条使劲拉到筐子上方,另一个就举起长杆使劲敲打,那些红红绿绿的棘子枣就“噼里啪啦”地落进了筐子里。一根枝条拾掇利索了,再换一根枝条继续敲打。就这样手脚麻利地忙活半天,每每都会满载而归。
棘子枣拿回家,去皮也要费不少工夫。我们通常是把棘子枣放进大缸里用水浸泡,再盖上缸口让其发酵糜烂。等到都烂透了,就装进筐里到河里去清洗。随着滔滔的河水,那些被揉搓掉的枣皮就漂走了,枣核就洗得干干净净,回家后再晒三两个日头这事就成了。
这种打枣的方法看起来挺聪明,其实也存在着不少风险。早些年,我们村两个16岁的女孩结对去打枣,也是采用上述方法。可不承想,那个用钩子勾住酸枣枝干的女孩,一不留神脱钩了,拉弯的酸枣树干一个反弹,狠狠打在持杆打枣那个女孩脸上。随着女孩一声惨叫,鲜血就流了下来。
在我们乡间,柘棘子和黄毛棘子也是架设篱笆的好材料。早年间,庄户人家的鸡鸭都是散养着,村头上那些菜园和庄稼地就经常被它们光顾。为了对付它们,就在那些地段打上木桩,两根木桩之间埋设柘棘或黄毛棘子,鸡鸭就不敢越雷池半步了。记得每年春天,村里有个叫王景谦的人,都会去山上刨柘棘子或黄毛棘子,然后挑到牟平大集上卖掉。
乡间还有好多关于酸枣树的歇后语,也都挺有意思。像“祖坟上长出棵酸枣树——尽出带刺的货”,是形容某家父子都属不好沟通、无法交往的主;“棒槌丢进棘林子里——一点挂扯也没有”,是形容那些没儿没女、无依无靠的孤寡老人;“酸枣树上理乱麻——没有头绪”,是形容事情千头万绪,不好梳理的意思。(刘甲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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