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把长岛装扮得更美丽。风雪之后退大潮，是海岛人家赶海的最好机会。风浪越大，海鲜越肥；海水越冷，海鲜越鲜，整个海滩都是鲜嫩肥美的海蛎子，不畏天寒地冻的海岛人，都喜欢上海边“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长岛的野生海蛎子分为两种，长在礁石上的叫“江蛎子”，散落在礁石丛中的叫“滚蛎子”。“江蛎子”个头大，肉“通肥”，适合做菜；“滚蛎子”圆鼓鼓，味鲜美，煲汤最好。两种海蛎子赶回家，能做出五花八门的渔家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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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长岛赶海，一要懂潮汐，二要看“天象”，像“风前潮，风后洘，满锅满盆鲜气冒”这些谚语，就是指导赶海的基本规则。只有赶上刮大风之前或风停以后这样的退大潮海况，平日里“沉”在海底的各种海鲜才能冒出水面“露个脸”，海参、鲍鱼、刺锅、螃蟹、八蛸、海螺、蠛游、海葵、海虹、海蛎子和五颜六色的海菜俯拾皆是，上佳的赶海海域甚至不用湿鞋都能捞到各种海鲜。

　　随着两天两夜的狂风巨浪鸣金收兵，人们期盼已久的“退大潮”如期而至。因为这场大风的阻隔出不了岛，我误打误撞加入到了赶海的队伍。掐着准确的时间点，我和几个朋友一起来到长山尾最“拿货”的海域。昨天还汹涌澎湃的浪，眼下不知道隐身到哪里去了，整个海滩一马平川，大片礁石峥嵘而立，脚下不少螃蟹、八蛸、海参、海螺、蠛游被风浪击打得晕头转向，全都暴露在赶海人的有效“射程”之内。这些平日难以捕捉的海鲜，如今成了“瓮中之鳖”。男女老少在赶海的乐园里犹如探囊取物，一只只螃蟹、一个个海螺，成为大家的“战利品”。

　　这些年的野生海鲜与我们小时候相比，即使少了不少，但赶一次海也足够我们开上几顿“荤”。不怕寒冷的赶海人，明显分为两大阵营：年轻的，喜欢捉螃蟹、抓八蛸、摸海螺，自己吃很解馋，请朋友有面子；年长的，对张牙舞爪的螃蟹之类基本都不正眼瞧，专找海蛎子和海菜下手，这些东西最实惠，既能解馋又能做成主食，会过日子的人家用海菜和海蛎子包包子、包饺子、下面条、拌凉菜……怎么吃怎么顺口。

　　大风之后的海边格外冻人，海水较浅的岸边，在一个个礁石之间冻起了冰盖，海蛎子、海螺、螃蟹、蠛游、蛤喇的身上都带着冰凌茬子，就像穿戴了厚厚盔甲的虾兵蟹将，冰冷的海水和冰凌，即使穿了水靴，戴了防水手套，也冻得人们脚跟发僵，手指发木。不过大家都一样，哪怕天再冷，赶海再累，都毫不退缩地一处处寻找“宝藏”，赶海有瘾，赶海过瘾，这就是赶海的魅力所在。

　　在长山尾这一片赶海区域，那些曾经在风口浪尖上跳荡的海鲜，特别是低温水中成长的海蛎子，不仅味道鲜美，营养丰富，而且可以任意搭配最便宜的萝卜白菜，哪怕少一点油腥，只添少许咸盐，熬个汤炖个菜，就是一顿美食；想改善生活吃点好的，便包包子、包饺子。既能做简简单单的一日三餐，又能在过年过节的时候做出花样翻新的海鲜大餐，丰俭都能满足百姓人家的胃口。

　　有很多人会问，为什么那些名贵的海鲜不能在渔家的餐桌上当家作主，而偏偏是大路货的海蛎子和海菜？要知道，在那个以吃饱饭不挨饿为最高目标的艰苦年代，小海螺能做菜做饭、垫饥填饱肚子吗？小螃蟹能保证大人孩子的营养需求吗？数量不多的海参鲍鱼，能随时搭配萝卜白菜包包子、包饺子、炖大菜、烀菜饼子吗？在缺少鲜鱼活虾的数九寒冬，只有“百变神通”的海蛎子，才是撑起百姓碗里的荤腥好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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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海的人们最喜欢苦中作乐，每每翻起一个石头，发现螃蟹或者小鱼儿的惊喜感，拣满篓子、装满水桶那沉甸甸的满足感，从快要冻僵的痛苦之中靠着劳动温暖全身的幸福感，都是从来没有过的极限体验，刺激而充满诱惑，富有挑战而乐此不疲。海滩上的男女老少，每个人的脸上都荡漾着开心的笑容，到处都充满了欢声笑语。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刨海蛎子的人，一个蛎钩子在手里上下舞动，左右翻飞，礁石上的海蛎子一个个应声落地，刨一片，拣一堆。赶海老手一般右手刨蛎子，左手拿筐子，蛎钩子刨到哪里，筐子就跟到哪里，一个个海蛎子直接准确进筐。

　　有人嫌乎带壳的海蛎子往家拿太累人，就拿一个蛎钩子、一把水果刀，直接在海边打海蛎子肉。能在海边打蛎肉的人，都是赶海高手中的高手，对自己的手法和速度充满了信心，只有那些具有娴熟技巧和超乎常人速度的渔家大嫂，才能与时间赛跑，在来大潮之前“赚”个盆满钵满。高手赶一次海，筐子里面两个钵子三个碗，装得满满当当，带着冰凌茬子的原浆海蛎子肉，亮闪闪、鲜溜溜，鲜气扑鼻，直沁肺腑，一大钵子就顶得上一筐子的带壳海蛎子不说，最主要的是保存了海蛎子最原始最纯正的鲜味。

　　要说赶海最大的乐趣，就是在海边直接吃海蛎子。以前生活困难的年代，赶海的人们忙活了半天，又累又饿，随便找块礁石一坐，从怀里掏出半个苞米饼子，吃一口饼子，用蛎钩刨几个海蛎子当“就头”，真正的生吞活剥，正宗的生猛海鲜。带着冰凌茬的海蛎子，凉丝丝地刺激着舌尖上的味蕾，甜中带着咸，咸里透着鲜，鲜美入喉，回味悠长，是今天无论花多少钱在烧烤屋和特色店都体验不到的馋人好味道。

　　小时候，每次赶海回到家里，先煮一大锅海蛎子解解馋，以后每次做饭，都要打半碗海蛎子肉做菜或者炖汤。大人拿起小斧头或满是豁口的锈菜刀，一个一个地把海蛎子壳撬开，用铅笔刀把蛎子肉从壳上分离下来，放进大海碗里。勤快的孩子负责清洗分拣海蛎子肉，一遍一遍地去除海蛎子皮和杂质。还不到吃饭的时候，孩子肚子饿得咕咕叫，闻着鲜气扑鼻的海蛎子，咽一下口水，抓一个大海蛎子肉填进嘴里；拣一会儿海蛎子，再吃两个海蛎子肉垫垫饥。奶奶拿出一个大蛎宝（寄居蟹），赶紧让孙子张大嘴，小刀轻轻一挑，溜鲜的蛎宝一跃飞进孩子的嘴里，从舌尖一溜顺滑地鲜到肚子里，吃得满嘴鲜香，脸上都乐开了花。

　　生海蛎子吃得勾住了底食，孩子就选几个又大又肥的滚蛎，捅到灶膛烤着吃，反正南墙根下堆了一大堆，有的是，管够吃。经柴草烧烤的海蛎子，又能吃出另一种鲜掉大牙的感觉。第一轮吃完了，觉得意犹未尽，又跑到院子里再拿一些，接着烤第二轮。孩子们吃海蛎子的时候，专找带蛎宝的下手，大人告诉说，这样的海蛎子瘦，个头小，还有一股酸味，不好吃。但是孩子们喜欢蹊跷的物件，感觉蛎宝又好玩又好看，就满盆翻找，看那一片玩心的样子，就知道吃得差不多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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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简单的蒸煮和烧烤，海蛎子与海菜被誉为最佳拍档，晃汤、擀面、包包子、包饺子、包馄饨、包菜饼子……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好。裹上面糊下油锅，叫作炸蛎黄，兑上小青葱，那是海蛎煎，滋阴补阳的秘制菜谱有海蛎子牛毛菜汤、萝卜丝炖海蛎子汤、海蛎子炒萝卜丝、粉丝白菜海蛎子以及海蛎子全家福，花样多、味道美，每一顿的家常便饭都是健康美食。

　　过去渔家包包子，一般都舍不得做全白面的，大多是用苞米面、地瓜面或者两兑合面，海鲜搭配地鲜全都包在碗口大小的包子里，粗粮做出了精细的美食，鲜香，呲汤，滑嫩，养胃，百吃不腻。过年的时候，独占鳌头的海蛎子包下年夜饭的主场，包饺子，炸丸子，海杂拌，海鲜汤，煎炒烹炸，包包捏捏，开胃的大菜，解馋的好饭，包打天下的海蛎子得到全家老少的追捧和赞美。

　　今天的赶海，算是近几年少见的丰收。满载而归往家走的路上，我就开始盘算着怎么“整治”这些鲜溜溜的长岛好味道，先熬一锅海蛎子海菜汤，再包一顿海蛎子萝卜丝包子，至于晶莹闪亮的海蛎子肉是做成“炸蛎黄”还是捣鼓一盘海蛎煎……哎呀呀，还是先煮一锅原壳海蛎子第一时间解解馋吧。（徐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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