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嗒(方言音),是一种用木板作底、香蒲草编织作帮的草屐。嘎嗒不见踪影已半个多世纪了,可每逢过年,我还时常回想起儿时招远城的嘎嗒市。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每到腊月二、七大集,招远城东河的嘎嗒市有上百米长。本地城东的五里庄几个村有制作嘎嗒的,但无论从式样还是质量都不如朱桥(今莱州属地)的,所以朱桥嘎嗒在当年最压市、最抢手。嘎嗒大多选用柳木做底,这种木材软硬度适中,能带住钉子,又有韧性,不断裂。从蒲草的选用和编织做工上看,一般将白净的蒲草编织成码密、做工精细的上等品,卖的价钱高;将色泽稍差的蒲草编织成码疏、做工粗糙的,相对便宜得多。当然在编织时还有不同色泽的棕麻或毛线作点缀,显得眉目清晰,招人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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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生活还算过得去的人家,每逢过年,家中每人一双新嘎嗒是必不可少的。因为吃食可以节俭,别人看不见;穿衣可以将旧衣翻新,或重新着色,跟新的一样;嘎嗒旧了,却是掩饰不住的。
家口大,买嘎嗒也是一笔很大的开支。农业合作化前我们全家二十多口人,每年逢腊月集,我二爷背着钱褡子,带着家中壮劳力,用麻袋往家背嘎嗒。给年轻的媳妇、姑娘买做工精致、装饰漂亮的上等品,给男人和老人买价钱便宜的次品,给我们刚会走路的小孩子买没有底的草靰鞡。回家后,我二爷又在钉拐子上给每一双嘎嗒钉上胶皮跟,用黑猪皮围上边,给小孩子的草靰鞡也包上皮子,使其耐磨耐碰,以确保来年一整个冬天有穿着。
如果遇上哪年年景差,庄稼地歉收,家境拮据,我老奶奶就会和她的儿媳们将新买的嘎嗒涂上猪血做成油嘎嗒,这样不仅耐穿,而且来年过年时用湿布一擦拭,跟新的差不了多少,还可对付再过一年。有时实在没钱买草嘎嗒,干脆动手做油嘎嗒。
做油嘎嗒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最为普遍,购买或自己动手刻制嘎嗒板,家家户户都可以做。先用袼禙(用糨糊将破旧布片一层层地糊成厚片)按照底板的样式剪下来作鞋托,一般要三四层厚,再用麻绳将其载在一起。鞋托略大于底板,否则绱不上鞋帮。用白布附在鞋托上,然后用大针穿上麻绳将其一排排有序地纳在一起,针码密密的。再用小钉将其钉在底板上。鞋帮也是用确子(方言音)按鞋托大小剪成左右两片,里外两层,两层间絮上棉花,外层附上青布作表,里层附上白布作里,然后用针线有序地纳在一起,针码也是密密的。最后用麻绳将鞋帮绱在鞋托上,是明绱。两片前后各有一道缝,只是在前方捏出一道隆起,沿上黑皮子,显得眉目清晰。接下来往鞋帮上刷猪血。先将猪血用温水调匀,用笤帚或刷子均匀地涂在鞋帮上,涂完一遍,用炭火将其烘干,再涂第二层,再烘干,再涂。三四遍后,亮光光的,看不出原布底的色泽。再将鞋里装满木渣,将鞋口用布封好,用线绳穿拉,以防变形。然后放到锅里蒸上一大阵子,因当时没有钟表,全凭感觉。蒸完以后,放在太阳下晾晒。这种嘎嗒耐雪水,穿脏了可以擦洗。尽管制作费事,却能省下一笔开支。后来,随着生活改善,草嘎嗒普及开来,自做油嘎嗒成了过去。
上世纪70年代前后,棉靰鞡和毛窝(又称毡靴)相继进入人们的生活,冬天大街小巷的嘎嗒也随之销声匿迹了。(冷大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