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进腊月门儿,便有了年的气息。闻着熟悉的年味儿,就想起了小时候过年杀鸡的那些事儿来。
以前,农家院里几乎家家都养鸡。靠年根的时候,院子里有鸡的人家,夜里就要留神了,不但要防黄鼠狼,还要防小偷。据说偷鸡贼有绝活儿,能把鸡悄无声息地偷走而不惊动主人,而笨贼则把鸡惊得“咕咕”直叫,被主人撵得抱头鼠窜。还有的把鸡偷回家藏在地瓜窖里,半夜起来“秃噜”后放锅里煮,香味儿飘了出来,丢鸡的邻居半夜起来上茅房,闻到香味儿,上门逮了个正着。
有一年,我家的鸡也被小偷惦记上了,有一天夜半时分,父亲在睡梦中隐约听到鸡的惨叫声,赶紧披衣出去查看。打开门,只见一个黑影从鸡窝里蹿了出来,翻墙逃窜,父亲追赶未果,无奈地折了回来。到鸡窝前一看,有七八只鸡被拧断了脖子。
那年过年,家里顿顿吃鸡肉,我们几个孩子美滋滋地吃,母亲则在一旁心疼地掉眼泪,说“鸡养这么大多不容易啊,母鸡才刚开始下蛋……”
腊月二十七八杀年鸡,父亲磨刀霍霍,我躲在一旁用手蒙着脸,透过手指缝偷偷看,看得既害怕又难过,眼泪直打转。母亲则躲在一旁小声念叨着:“鸡啊鸡啊别见怪,你是人间一道菜……”
“秃噜”鸡可是个细工活儿,父亲把鸡放在一个大盆里,浇上开水,不停地翻动着。热气腾腾,雾气缭绕,一股腥膻味儿弥漫开来。
我和弟弟却不嫌弃,搬个小凳子坐在父亲身边,看父亲把“落汤鸡”的毛一点点拔干净,再开膛破肚。鸡胃里的那层黄皮儿能完整地剥下来,这是鸡内金,晾干后送到供销社,能卖一毛钱,可以买上一个带哨子的气球,或几块又甜又黏的糖瓜。
鸡收拾干净了,年前要煮一只给我们小孩解馋。那天,我和弟弟都不出去玩,在家里眼巴巴等着。柴火在灶膛里噼里啪啦地响,火苗儿欢快地舔着锅底,大锅里咕咚咕咚地沸腾着,一缕缕香味儿直往鼻子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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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煮熟了,我们站成一圈儿,母亲先把鸡肝鸡心分给我们吃了,接着把两只鸡翅膀撕下来递给我和姐姐,说小闺女吃了鸡翅就变得手巧会梳头扎小辫儿。鸡脊背上那块骨头最大最完整,把肉啃干净后,弟弟用绳子拴住一头,在地上拉着当小车玩。鸡脖子是最难啃的,那点肉肉藏在骨头缝里,让人欲罢不能。
小孩子是绝对不能吃鸡头的,母亲郑重其事地说:“男孩子吃了鸡头,将来娶媳妇那天一定会下雨。女孩子也一样。”一直到现在,我都对鸡头有一种敬畏之心。
最后,母亲看着一堆溜光水滑的鸡骨头打哈哈说:“啃得这么干净,估计丢进水里也不会起半点油花儿。”
母亲给我们每人盛一碗鸡汤,上面漂着一层黄黄的油花儿,碗底有丰富的鸡肉。捏一撮葱花,撒几个盐粒,一碗喝下去,嗓子眼里都是香味儿。
打鸡冻、鸡丝拌白菜心、鸡血炒芹菜、鸡肉熬白菜粉条等,都是招待客人上档次的菜。有了鸡,这年过得就特有滋味儿了。(鲁从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