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麦子生长在记忆的深处,与风中的布谷鸟声一起起伏着,留下一些难以被时间的流水冲刷去的瞬间和故事。尽管岁月可以老去,但那些茁茁向阳、带着倔强麦芒的饱满穗子,却始终是一些积极昂扬、追求更高更远天空的美好形象。
春天麦青的时候,那些在麦田里踩着麦苗嬉戏的孩子们,肯定都有着不太清晰的梦想。他们张开双手想要拥抱太阳的形象,似乎都在表达着什么。
童年有太多的往事难以忘却,而这些往事经常与麦子有关。麦子拔节后的秸秆粗壮而硬朗,顺着太阳光不断生长。灌浆的麦粒青里带白,凑上去能闻到不同于青草的芬芳。微风的时候,我喜欢在麦垄上走一走。那些硕大的麦穗在风中起伏如波浪,手随便放在麦穗之上,就有一种逆水划桨的感觉。这个时候,人虽然伫立不动,但思想已经御风飞翔。
麦子熟了的时候,风中都带着麦香。麦香是一种灌注了汗水味道的馨香。所有的麦子都有自己的故事,这故事的褶皱里有秋后大雁的鸣叫,有雪压麦田的寂静,更有开春浇返青水的景象。因此,麦子的故事是梦想,是辛劳,是一年四季都给人们带来希望的黎明的太阳。
我曾是麦田里的孩子,故乡的麦子与麦田中涌动的麦浪,永远是我不能忘却的景象。
暖暖的麦垛
那些曾经在田里如浪潮般涌动的麦子,在地里捆成捆后,开始从四面八方汇集到打麦场上。闸刀切掉麦秸根的声音很响,也有着一种节奏感。无根的麦捆在脱粒机大口大口的吞吐中,被分成了麦穰和麦粒。麦粒如倾泻而出的一道瀑布,连续不断地划出一道道金黄的弧线,然后再被归拢成一堆堆麦粒小山,麦穰则被归集到一起,先用石墩子碾压几圈,再被人们用木叉挑起,几度翻卷过,然后在麦场的边角处被堆砌成一个个麦垛。
走出脱粒机的麦粒,还要被那些有着扬场经验的老者,用长柄木锨很浪漫地扬起。麦粒那舒展的散开姿态,可以让微风吹走残留的麦皮,最后干干净净地被装进麻袋,颗粒归仓。
三夏是一个很忙碌的季节。麦子从田里到麦场的繁忙过程,书写着故乡父老的辛劳的季节故事。那是一个与天地争分夺秒的快节奏的故事。但孩子们稍微有点偷懒的机会。忘不了那个黄昏时节,我躺在暖暖的麦垛中,闻着细碎的麦香,看着远处即将落山的夕阳,一些虫鸣,若有若无地连绵着,在耳畔三三两两地响着……
(姜德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