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茫茫忆兄弟

烟台晚报 2024-04-07 21:45

  又是一年清明时,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更加想念我的弟弟赵明达。我的弟弟离开这个让他热爱又留恋的世界已经34年了。

  1990年7月13日,弟弟作为第四次全国人口普查员,在去往乡里参加人普工作会议的路上病倒了,数小时后,即走完了他短短28年的人生路程。

  上学读书时,弟弟的学习成绩是很棒的,尤其是文科更好,他的记忆力、写作水平和书写能力都很高。高考前,师生们都说弟弟考上大学是手拿把攥的。但命运同他开了一个玩笑,弟弟没有考上大学,只能以务农为生。毕业后,他在村里担任了团支书,再未参加高考,原因一方面可能是他安于现状,对当时担任的村团支书工作比较感兴趣,工作也投入;另一方面可能就是他再不愿翻那些已经扔下且不感兴趣的数理化课本了吧。

弟弟(前左)和村团支部全体成员

  弟弟在村里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大好人。他除了担任村团支书外,在村里和乡里还兼任其他几个小角色,整天在村里、乡里跑来跑去,忙得不可开交。他带领村里的团员青年做了大量好事,其中有一件事在村里引起了小小的轰动。农忙季节,他组织了十几名骨干团员青年组成了助耕队,帮助家庭缺少劳动力的农户。在偏僻的山村里,这一举动确实难能可贵。

  弟弟在家里也是一个大好人。当时我们家里有父母、我和弟弟四人。我整天忙于自己的事业,基本顾不上家。父亲早年病休在家,母亲也常年有病,弟弟就是家里家外的主要劳动力。他舍得出力又能干,整天像老黄牛一样,汗流浃背,任劳任怨,并且干活时处处让着我,不让我多干。

  弟弟去世前,干了10年的村团支书的任期可能已经到了,他只有人口普查员一个角色了。面对外人及家人的不理解,面对每天只有两三元的“白条”,弟弟对他的人口普查工作仍是兢兢业业,工作起来好像忘记了一切,坐在那里,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地记录着。他去世后,我听到他的朋友们说起这些,心里不禁对弟弟肃然起敬。

  在家里,因为弟弟没有考上大学,因为弟弟太忙于村里的工作,耽误了家里的活儿,经常遭到父亲的唠叨埋怨。弟弟喜欢抽点烟、喝点酒,如果让父亲瞧见,也要遭到一顿责骂。弟弟晚上要看看书、写点东西,时间晚了,父亲也要唠叨埋怨,说是浪费电,每月要交那么多电费。弟弟去世后,每当想起或同别人说起这些,父亲都禁不住老泪纵横,自责不已:太对不起孩子了。更让人难过的是,由于悲病交加,在弟弟去世后不到半年的时间,父亲也撒手人寰。

  弟弟虽然在村里和乡里做过很多工作,但我认为,在他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做过的两项工作,是他最喜欢做和最适合做的,这就是:1989年前后的第一代居民身份证登记工作和1990年的第四次全国人口普查工作。这两项工作都需要大量严密认真的文字统计、整理和抄写工作,充分发挥了他的特长。

  弟弟没有结过婚。弟弟去世后,留下两纸箱子遗物:一箱子款式老旧但洗涤干净、折叠整齐的衣服,一箱子现当代文学名著。见物思人,每当看到这些,都要引起我的回忆,引出我的泪水。

  我常常想,弟弟如果有一个理想的成长环境,有一个能够发挥他特长的职业,他是可以成才的。可惜,他没有一个正式的职业,没有一间适合工作学习的办公室,甚至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

  弟弟生前太忙了,我也整天瞎忙,所以我们碰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坐下来说说话交流的机会更少。我俩又都性格内向,即使在一起干农活时,也较少说话,所以我们兄弟俩之间的许多事情互相都不太清楚,于是也就在本文中出现了不少“可能”“好像”等猜测性字眼。想起这些,我就非常难过,悔恨不已。

  但愿九泉之下的弟弟安息,但愿活着的好人一生平安。(赵明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