茄子

烟台日报 2024-08-19 13:42

夏秋的菜园里,茄子正当时令,一茬接一茬地绽放繁花,一茬连一茬地孕育硕果。那宽大的叶片绿中透紫——茄子似乎与紫色结下了不解之缘,长满毛刺的茄蒂褐中泛紫,朵朵淡紫色的小花娇羞地隐匿于叶片之下,垂挂着的茄子身着深紫色的华袍,整棵茄子植株仿佛都流淌着紫色的血液。因而小时候母亲出的谜语便是:紫色树,紫色花,紫花开了结紫瓜,紫瓜柄上生小刺,紫瓜肚里装芝麻。

茄子是一年生草本植物,自春天栽种至秋霜摧折其心,这一个生命的轮回便画上句号。

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茄子植株绽放出淡雅的紫花。花谢之后,小巧的茄子开始生长。它们起初呈嫩绿色,而后渐变为深紫,形状愈发饱满,表皮覆盖着一层蜡质,在阳光下闪耀着油亮的光泽。趁其鲜嫩时摘下,化为一道道美味佳肴,给人们带来无尽的口福与满足。

茄子嫩时鲜美,秋来老了亦有用处,虽有柴味,却可晾成干,待冬天用水洗净清蒸、晾晒后,用油和酱油腌制成咸菜。

在岁月的餐桌上,茄子演绎出各类色香味各异的菜肴,滋味悠长,诗意深藏。《红楼梦》中刘姥姥的惊叹,至今犹在耳畔回响,贾府的经典茄鲞(xiǎng),奢华得令人心驰神往。而民间的灶台上,茄子同样大放光芒,或烧或炖,尽是生活的浓香。茄子喜油厌水,我着实不喜那种用油爆锅后再加水炖煮的吃法,要么将其油炸,要么清蒸后淋上精心调制的蒜汁和香油,入口软糯,蒜香弥漫。家常烧茄子是把茄子切成菱形块,裹上淀粉炸至表面金黄,再与番茄、青椒等食材一同炒制;还能做成鱼香茄子、肉末茄子、酱烧茄子等。家中若有宾客,不妨做一道香煎茄饼,把茄子切成厚片,挖去内瓤,将胡萝卜、火腿等食材制成馅料,填入茄子圈中,煎至两面金黄即可。

我最喜爱的当属炸茄盒。挑几个肥硕的茄子,切成一片片的夹刀片,此时的茄子宛如张开了小嘴巴,准备接纳美味的馅料。那鲜嫩的肉馅,加入葱姜蒜末、盐、生抽、料酒等调料拌匀,塞入一个个茄片的“小嘴巴”里,仿若一个个鼓鼓囊囊的小钱包,装满了美味的“财富”。再备一碗面糊,让茄盒在其中打个滚。将裹好面糊的茄盒轻轻放入烧热的油锅中,油花欢腾跳跃,茄盒的颜色由浅渐深,直至变得金黄酥脆便可出锅。这无疑是人见人爱的美食。

忆起小时候,犹记首次品尝茄盒的情景。那时,表姐放暑假来我家小住,母亲宣称要“煎茄盒”啦,随即将我们姐弟仨和表姐都驱赶出门。她在大锅里以少量的油慢煎茄盒,我们在院墙外竟早早闻得那缕缕扑鼻的浓香。一时间,我们全然没了玩耍的心思,纷纷归家,围绕着灶口打转。母亲再三驱赶,我们都不愿再出去。最终,我们每人分得一个茄盒,兴冲冲地拿到街上,在伙伴们满是羡慕的目光中,悠然地品尝。自那以后,我便笃定,茄子唯有做成茄盒,才堪称最美味的佳肴。后来,我亲自操刀,用半锅花生油来炸茄盒,那叫一个又快又香脆!

梁实秋先生曾在《雅舍谈吃》中,以细腻入微的笔触描绘了茄子的诸多吃法,恰似为这平凡的蔬果奏响了一曲华丽的美味交响乐。他笔下的茄子,不单是一种食材,更是对生活精致品味的不懈追求。

在作家肖复兴的《北大荒之味》里,茄子仿若一位质朴的老友,携着北大荒的粗犷与豪放,闯入我们的视野。那是土地的慷慨馈赠,是大自然最诚挚的拥抱。

葛水平曾言:“土地是有记忆的,每一季的耕种都在它的深处留下了痕迹。”恰如我家菜园的茄子,它们承载着土地的深情厚谊,每一口品尝,皆是大自然最真挚的赠予。

池莉笔下的晚秋茄子,宛如一位倾国倾城的佳人,在岁月的舞台上留下最后的惊鸿倩影。那红辣椒的相伴,如同佳人的明艳配饰,让这最后的秋茄绽放出最为绚烂的光芒。

我钟情那通体的紫色。这世间诸多吉祥的言辞皆与紫相关,在朝为官者身着紫袍,鸿运降临时说紫气东来,声名大噪时说大红大紫,描绘春天的美好说姹紫嫣红、万紫千红……而茄子,自身就拥有一身祥瑞的紫气,为人们带来丰富的营养。尤其是紫色茄子中维生素含量更高,能够抑制消化道肿瘤细胞的增殖,而霜打后的茄子秧和茄蒂煮水,可以治疗冻疮。

合影时,齐声高喊茄子,笑容伴着胜利的剪刀手势,成为一个经典的词汇和动作;那一声“茄子”的呼喊,是欢乐的定格,是时光的印章,喜悦之感油然而生。故而谜语言道:“紫藤开紫花,紫花结紫瓜,照相常常提到它。”

紫袍垂挂绿枝旁,圆润身姿韵味长。沐雨经风凝紫气,迎霞送日聚灵光。佳肴入席千家喜,美味盈盘万户香。不与百花争艳色,只留醇厚在厨堂。茄子,这平凡却又非凡的蔬果,以它的色彩、形状与味道,谱写着生活的诗意华章。它于作家的笔下,在我们的舌尖之上,留下了永恒的记忆,成为了生活中一抹璀璨的色彩,一道温暖的辉光。(北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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